生日快乐,文森特。

屏蔽让吾等想起了这个孩子,当时那么执着地写着他们,他们是吾等文风改变的点。

生日快乐,文森特。


他的小腹离柔软有弹性差了无数伤口。那是被锻过的皮革,疤痕细细穿梭织成秘银锁子甲。其上的肚脐眼闷闷地半明半暗着,坚忍着,像是回乡后坐在酒馆角落啜饮麦芽酒的老兵。这一道?是个有趣的对手,使弯月形的混钢镰刀,血光映在上面显得那么柔弱娇怜。据说弑过神的武器,文森特的肚腹舔尝后便也只是哈哈大笑着咧开,吐出劣等的污水来。撒谎。撒谎。撒谎者的舌头要拉长了剁下,扔进倒泔水和精/液的暗巷腐烂才好。啊,那一横是个一丝不苟的读书人,操着眼镜光亮的纯银小刀刺过来,称是要除尽世间妖物。文森特没说话,他的小腹率先啐了一口:什么妖物!什么又是妖物?作乱人心,世间百态,哪个不是群魔乱舞?虚伪。虚伪。虚伪者堕入热沸的血池,以鲜红覆那愚昧双眼才好。你问你在哪里?你问你细瘦的手爪、纤薄的指尖自何处柳叶刀似地拂过,遍洒轻薄的话语和眼泪?这里,在这里,文森特喃喃道,让我握住你谎言般的手掌,一路披荆斩棘,深入森林之心,到那兵戈不曾伤战火不曾燎的土地,在这——神灵和人类都未曾踏足,而便只是你一人的哭墙。在这。百灵鸟身披珠玉踮脚跳的舞,木漏下光线碎裂般的颤抖,漆黑深冰上飞舞的霞光,都在这里。层层包裹着棉絮亚麻和布料,暂且温暖着你这鬃毛丛生的小兽远离大千世界。

“你说什么呢,文森特。”

男人眼里那片绿蓝流淌开来,逐渐逃逸出了边界。他随着海潮的节奏平缓叹气,向床边那雪白的轻云升起月牙的钩致意。“梦话、梦话罢了,我的猫咪。”他倾身过去,大片的阴影铺满初雪般的床,狼出动了,向着他天真的猎物——少年站起身来,轻咬下唇,不着痕迹地闪避开他小麦色的坚实臂膀。扑了个空,捕食者丝毫不气馁,颇具风度地给对方些许时间顾左右而言他。果不其然,低着头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屏住呼吸的整个房间明明灭灭着,乌木的窗框上,清晨的光隔朦胧的窗帘跳起七重面纱的舞。唰啦!面纱落下,莎乐美顾盼的一双眼儿如此明耀,文森特不禁噤了声扭过头去。少年同样暴露在了光亮下,却只是过曝后的恍然斑白。“穿好衣服,起床了。”看也不看就铺天盖地扔去昨日搭在椅背撂在地毯上的衬衫长裤,关门声和窗栓拉开的声音同样清脆。寒冷的空气吹进来,文森特也不禁寒颤一下,想把棉被拉过头顶,缩进这颇不熟识的暖和里去,在冬日的早上睡个回笼觉。

“十分钟后,早餐。”

“煎蛋卷,热牛奶和红茶。”

啊……不同于身体上的温暖,另一种奇异的暖流穿过他的心脏,如同澄清的箭簇射入那同一个地方。他微微笑,还是探出了被子,向着半空伸出手去,如同井底之蛙向往天空。


看着我。

文森特斜倚在沙发上,左手托着报纸,心猿意马的眼神自吵闹着的发光盒子上挪开,溜去扒上安静面对玻璃独坐的少年。清寒的冬日,他加了件文森特的灰色卫衣,领口松垮坍塌下去,黑夜中露出内里的无垠雪地。磨得开线的袖边抓挠大理石窗台,他无血色的双唇离自己褪色的倒影仅半寸,被镜像吸去热度而同样凋零着,如白色玫瑰花的瓣子洒落上银粉的锦缎。他没有感情的双眼忠实却又刻板地复述出窗外的景:古铜的梧叶零落一地,脆生生的,他总喜欢刻意踩上去跺上去,沉溺在无生命的躯壳破碎掉的喑哑中。喜鹊巢惨兮兮摊在枯枝上,杂乱一团像是未经梳理的毛发,内里的生灵不知何处去了。看一眼我吧?他抬起手,与自我的映像对接,困在影子里的灵魂被释放出来,剥夺掉那如玉手指的最后一点生气。他平稳的呼吸扑在玻璃上,画面旋转着、在珍贵的温暖下晕开,如同舔舐冰糖的表面。散棕的发坠雨丝般轻轻打下,濡湿了脸颊。看看我啊。那样冷漠的,那样精雕细琢的你。文森特自诩是阅历深厚,在这只侧过头看他、小跑着跨过街去的杂种猫面前却一败涂地。他随意玩弄着他的感情,直白拆穿他那些小伎俩,却又主动窜进他的怀抱而让他不知所措。他唬得文森特团团转,这是永不停歇的圆圈舞,舞伴不断交换的假面舞会,千钧一发的抢尾巴游戏。

我。

就连那不带温度的视线也不肯分我一点,猫咪高翘着尾巴,足点如珠。脆银的眼瞳里点缀着细长的针。


“啊。”

听到他出声,文森特下意识站起身来。前者并未多留意他的急迫,只是点点窗外。“下雪了。”

文森特长出一口气,撇嘴外加晃头,又落回自己先前的陨石坑。

轻轻地、钢铁的冰冷自衬衫袖传导去小臂,寒颤振动起来,敲打他钻石透彻的精神。他抬头,面前的孩子脸上并没多分晕红,直白得如同侦探小说的解谜页。“你看。”

犹豫些许,文森特选择听从他喜怒无常的猫的话语而朝窗外望去。这还是冬日的初雪,就如同老天爷撕烂的棉絮般铺天盖地洒下来。风犹如阴沉的冰波,裹挟细碎的裂纹一路轰泻而下。这雪如同惩罚,如同撒旦再次打碎了他的镜子,碎片掉入眼中即会扭曲人的视线与精神。不同于雨,这纯洁无瑕冰冷坚硬的降水方式能轻易摄了文森特的魂去,只因那精确淡漠的雪飞舞的模样与他所热爱的如此相像,霞光如刀光,绞杀视网膜迸出眼泪。那很美。很美。很美。侧边孩子样的脸也白皙如同初雪,裸露出地面的灰色岩石晶莹闪亮。

花香。他再次转过脸来,看见猫儿不知从哪个秘密的藏宝处捧出一大把冬紫罗。白色的镶边弯卷着、温软着,随和地对他招着手。看他那认真的脸色,文森特不由得郑重接过。猫背靠着大雪的窗,轮廓仅如铅笔的细线,他略显犹豫,风声盖过了那不均匀的呼吸。

“文森特、…………。”


“怎么啦?到最后关头又怂了?”

两人同时向大门看去,果不其然不请自来的棕黝女子斜靠在门框上。“莉儿。”文森特不满地蹙眉。

“我破坏气氛了嘛?对不起。”丝毫没有诚意的道歉,莉儿耸肩。“既然你们没有邀我进来的意思……”她挥挥手里包装妥当的盒子,向文森特直直扔过去,后者看也未看便接过,拿到手里仔细端详。“这是给你的。”

“干什么?”文森特愈加迷惑,“新的情报?”

“不是。”莉儿翻个白眼。“活得太久了,连自己的生日都忘啦?某人还特意给你做了煎蛋卷当早餐吧?”

少年的脸色由白慢慢转红,如浅粉的玫瑰花蕾。文森特无法置信地左看右看,“什么?今、今天……?”

“是,今天,你这无脑大叔。”莉儿的铅笔直弹上他后脑勺,本人却转揶揄地望向少年。“喂,温,你再不说就要被我抢先了?”

温猛地瞪大双眼,脸颊气得鼓胀,恨恨瞟一眼偷笑的莉儿,又绞起双手,游移着眼神开口。

“…………文森特,生日快乐……”

“谢谢、…………把我捡回来。谢谢。”


“…………………………”

“说什么呢,我的猫儿啊。”

大雪纷飞的街上,男人看进破旧的纸箱,看见伤痕累累的血流不止的猫儿,如同看见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不过是这样一回事。不过是这样一回事。他紧紧拥住他的珍宝,他的狡猾天真的猫,他的温。他的温。

“能和你相遇是我最大的幸福。”



即使我早就知道那与你争斗厮杀你死我活的未来无可改变。



十一月二十五日,文森特,生日快乐。背负太多谜团太多血债的他,青蓝眸子里早没有碧空如洗,却只有不言不语的海潮。收起你的虚假,收起你对猫的爱吧,何时才能睁开眼来面对坦诚的真实呢?文森特,这个男人的心已迷失在了大雪中。莉儿希望你幸福,猫希望你幸福。但任谁都知道,属于文森特的幸福已被他亲手扼杀。

……生日快乐。背叛者。无神论者。异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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