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阿鲁】丽达与天鹅

参本《IF THE WORLD》的文!混更

高亮的HE 罗斯巨巨苏力冲天 阿鲁巴天使 天使 天使【

有奇怪的暗示和一堆神话梗请注意【。

依旧 本子很棒不来一发么!!!【x


[丽达与天鹅.]

 

“丽达?”

“恩。”

“天鹅?”

“对。”

黑发男子在有些昏沉的灯光下闲适地双手后伸,不需弯腰便能撑着住窗台。他双脚不顾对方严肃的眼神警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交替蹬着精心布置的米黄色暗纹壁纸,留下浅灰色的污渍。“真是孤陋寡闻呢,阿鲁巴,尊贵的王子殿下连古希腊神话都没读过。”

“这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阿鲁巴有些气呼呼地抱起双臂。“还有,请你别再踢我的墙了。”

“这是素质!是修养!”不轻不重地留下最后一个鞋印,男子睁大双眼装作郑重道,随后又露出揶揄的笑容,逆着吝啬的阳光与些许老旧沉重的金红色整齐束起的窗帘。他一使劲,便舒舒服服地坐上有些不堪重负的木质窗台,鞋尖点住墙,以便让自己残缺的剪影更好地投在阿鲁巴身上。在他身后,少有人在的街道落寞着,房屋是鸦羽般的铁青和混上沙土的脏污暗黄,天色阴沉。玻璃却干净,因为主人一周就要擦拭一次窗户,穿着旧衣服杂技演员般探出半个身去,不遗余力地清除着来自平凡世界的污秽。空气里怡人的淡淡清香、高大的雕花书架、原木地板上带黄色小穗子的花纹地毯、堆满纸页和书籍的办公桌、复古式扶手椅,甚至还有伪装成壁炉的暖气——哦,别忘了窗台上那瓶差点被自己打翻的花——在他身前俨然是远离尘嚣的小小世界,小到盛着两个人就会显得拥挤。世界的王子——屋子的主人——阿鲁巴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对不请自来的闯入者持犹疑的敌对态度。而男子,刚进来的时候一副好奇的样子这摸摸那看看,直到忍无可忍的阿鲁巴发话。“罗斯你到底有什么事?”

罗斯留恋地摸摸壁炉上的小雕塑,耸耸肩,转身从西装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份折成两半的铜版纸递过去,趁对方打开阅读的时候接着四处打量。“《丽达与天鹅》。”阿鲁巴皱起眉头阅读着,困惑的样子让人觉得既好笑又可爱,稀疏的眉蹙得专注,琥珀色的眼珠流光溢彩,罗斯下意识无奈笑着对自己点点头。“丽达的表演者是我?可是丽达是女名啊,况且这说的是什么故事……”阿鲁巴看看背面触手光滑的一片空白,宛如天鹅洁白的颈项。

“你没听说过吗?”回过头发现罗斯已站在窗台前了,在摆弄淡蓝色长势喜人的迷迭香。“丽达与天鹅的故事。”阿鲁巴肯定地摇头,罗斯轻哼一声。“那你最好多做做功课,主角先生,或者我去和他谈谈,让他换别人?”那慌忙的样子让他不禁低头笑了出来。“唔,看在阿鲁巴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个大概吧。”无视对方恼怒地张口而继续,“丽达是希腊有名的美人儿,被宙斯看上了,宙斯这老鬼就变成天鹅人兽了丽达。怎么样,很适合你的故事吧?哦对了,海伦①是她的女儿哦,丽达的女儿个个都厉害得很……”滔滔不绝地谈起自作自受的希腊神话的时候,阿鲁巴只是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纸。罗斯停下来,微笑着欣赏着他的表情。“稍微有点实感了吗?我说过这里不是什么安乐窝的,王子殿下。”

阿鲁巴的脸色很难看。整个节目单装饰得华丽又老式,漂亮的花纹下,夸张到过分的大写哥特字母在顶端排出剧名,并弯成不怀好意的弧形。演员表短的可怜,第一行印着丽达,后面是阿鲁巴的全名,然后是天鹅——后面没有名字。他的大拇指下意识不断摩挲着本应印上九号铅字的位置,直到指纹的沟壑里被颜料的细碎粉末填充,是细沙与贝壳的颜色。节目单的背景以做旧的黄为主色,上下两端逐渐渐变为深黑,如果仔细分辨的话,能从正中看出一幅模糊的画作,但毫无衣着的少女与高傲的天鹅依旧可辨。没有其他演员。只有小小的男扮女装的丽达因恐惧而瑟缩着,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天鹅——还有低声吵嚷着的观众,那些笑容可怖位居高职的人们,最能满足他们又吊起他们胃口的的莫过于一场刚刚好的裸露戏码,漂亮的小男孩在台上跑来跑去,美好的肢体若隐若现。会有多长呢?被天鹅吞吃入腹的时间?众神之王是急不可耐地把美人儿按倒在地上,还是一点一点细嚼慢咽,抓住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这一天是真的到了吗,自己要被一个披着羽毛斗篷打扮成天鹅模样的人……

“这会是处男王子的首秀哦,千万好好表现,要证明你不是个和我一样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的家伙。”罗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轻松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顺带从那双无力的手里抽出了节目单,折好塞回兜里。“这是样稿,先打出来给演员过目的,不能留给你。我也不是正式通报的人,先来报喜讨个彩头而已。预祝成功,能找到包里有钱的金主。”他挥挥手,笑眯眯的假模假样的表情下暗藏着一丝嘲讽与同情。

“是谁来演天鹅?”阿鲁巴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口水,还是问出了这个让自己闭了闭眼的问题。

罗斯的笑容在定格后绽放得更浓烈,一点点燃烧着阿鲁巴的理智。“终于问到关键的地方了吗,王子殿下?虽然我不是负责人但也是有些小道消息的,而且很愿意告诉你……当然这是要有代价的。”最后一句说的玩味而愉悦,罗斯呼出的气里似乎都带着魅惑。阿鲁巴和他面对面,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的玉树临风,甚至有些妖气。那常眯着的血红色的眼睛本是不祥的代表,与细挺的鼻梁和时常斜斜挑起的尖俏的薄嘴唇配合着,又显出一副讥讽的样子来,可他只要认真摆出温柔的笑颜,稍落下的眼皮就恰好遮盖了狡黠的光,再将笑容平衡一下洗去多余的情绪,就俨然是位深情款款的情人了。他绝非不擅演戏,只是存心要与老板对着干,对客人冷嘲热讽,在台上自说自话长篇大论,搞砸了好几次演出。就算这样也吸引了不少嗜好特别的客人,阿鲁巴在休息室时常能看见罗斯一身闪亮的皮革和金属光泽,提着鞭子蹬上马靴甩甩挡在眼前的刘海,一边叹息着麻烦但仍大步走向出口,那里停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阿鲁巴撑着桌子看着他走远还不忘回头给自己抛个媚眼,想回以尴尬的笑他却已坐进铺着毛皮的座椅,拉上了漆黑一片不准人窥视的玻璃。这也是老板虽然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但总下不了决心把他赶走的原因吧,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罗斯在这里是个格格不入的存在,他太高傲,太聪慧,太尖锐,阿鲁巴觉得他能去大学当讲师,就凭那些他看过的神话故事。是他给阿鲁巴起的“王子”的名号,因为阿鲁巴实在长得清秀可人,彬彬有礼,像个受过良好教养的希腊青年——据说是老板花了大价钱收来的孤儿,被当成未来的台柱子来培养,甚至有自己的房间和像模像样的办公室。这样的身份和长相自然让他成为了罗斯最大的调侃对象。“真好啊,神的宠儿,你知道伽倪墨得斯②吗?现在还没人敢碰你一指头,王子殿下,你还是未经世事的漂亮处子,放在那里供人观赏的俊俏布景。可你别觉得这种日子能长久。”

“你知道人看到什么会最兴奋吗?那就是别人做出与自己性格完全不符的事。英俊温柔的男子有虐待癖,圣洁的女人主动渴求,还有一表人才的书童……”意味深长的话音落了下去,罗斯看着阿鲁巴眼神的颤抖,决定不卖关子了。“他们要做一只天鹅。木头的,能自己拍着翅膀还嘎嘎叫的那种,”说到这里他自己都禁不住笑了出来,双手扑扇着模仿天鹅拍打翅膀,学了两三声鸭子叫,阿鲁巴却差点双腿一软坐在办公桌上。“总之是木偶天鹅,说不定他们会给它起个花名然后放上去,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吸引眼球。”罗斯满意地看着对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双手举高。“我可没说谎哦,不过这些事他们是肯定不会告诉你的,就是为了要看你上场发现真相之后的绝望。相不相信随你,想知道更多还可以去找他,说不定还他会大发慈悲改变主意呢。”眼疾手快扶住要倒下的阿鲁巴的腰,罗斯咂着嘴搀他到椅子旁,顺便多捏了两把没多少赘肉的细软腰肢,暗地里感叹着,满脸嘲笑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的模样。“省省吧,你已经很幸福了。他只是要让你打响名气,也不会做得太过。你最好还是装装样子,嗖地堕落下去才好看。”

阿鲁巴浑身无力,双手紧拉着罗斯的手臂像拽着救命稻草,把额头贴上去想借助那人的冷酷来恢复神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孤儿院太平无事也安闲无聊的生活中脱离出来,得以实现自己的梦,这样的童话故事却突然被泼上了乱七八糟的颜料和腐臭的黑水:那天那男人站在大家的卧室门口,看着他穿着宽大的白袍子在阳光洒落的地方,在众人的中间挥着衣袖边唱歌边跳舞。他所露出的笑容让阿鲁巴一下踏空了步子,踉跄踩到了转着圈的别人的脚。魔咒被打破了,仙女的舞蹈踉跄停下,微笑着的院长向他说,“这是些爱跳舞的可爱孩子。愿神保佑他们。”

“是的、是的。”他对和蔼院长的话报以敷衍的笑容。“我想问一下,那个跳错舞步的孩子的名字……”

阿鲁巴涨红了脸,拉拉像连衣裙般垂到小腿的干净洁白的长袍下摆,在院长说话前赤着脚跑过去鞠了一躬。“我叫阿鲁巴,阿鲁巴·弗流林戈。今年18岁。对不起,刚刚我是分了心才跳错的……”

“我并没有责备你,阿鲁巴·弗流林戈。”他的声音像缀着华丽流苏的帷幕之后,为人占卜的吉普赛女人——比那还低还温柔。男人以微小的身高优势摸了摸阿鲁巴的头,散发窖藏佳酿气息的笑使他脸上挂了红晕。“只是,你愿不愿意为我跳舞?”

本应该一直这样下去的……现在想来那个男人的表情是酒醉的笑容,欣赏地看着年轻男子姣好的容颜而感到欢愉。不只是他,其他的演员看自己的眼光也多有不同,有艳羡有愤恨有喜爱,还有罗斯这个半羞辱半挑逗的特例。半年里演了几个简单的角色,也经常参与排练,并未看出什么不对,也许是他们特意掩盖了?只为了看我崩溃下去那一瞬间的漂亮样子?有察觉到不对劲,化妆室里的靡靡细语,给观众席抛的媚眼,与贵宾座上的哪个人搂抱着走出去。当然还有罗斯露骨的调戏或隐晦的暗示。

意识到了吗?罗斯放任可怜的人儿靠着自己的胳臂,炙热的吐息喷在手背上像窗玻璃上的水汽。每次路过他窗前都想在还未真正寒冷起来的风里,用不够温暖的呼吸把玻璃磨得粗粝模糊再画上笑脸。那是只还未看清世界的幼猫,有着软乎乎的身子和甜腻的叫声,自己并未意识到地撒着娇。快,你这聪明的孩子,砧板上离被刀刃划开仅剩毫厘的银鱼,问出那个问题,那个悖论。我要看你对自己扣下扳机的瞬间。

“谢谢你,罗斯……对了,”阿鲁巴总算硬撑着捱过了恐惧,但仍紧抓着那只初雪般洁白的手。“你说你不是正式通报的人,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对。就是这个。你意识到了。我在这里的原因。不会好心到送个噩耗过来看你哭泣安慰你的。罗斯的心脏跳得飞快,像辆自杀者开的车,加足了马力以最大时速向着海冲去。他轻轻挣脱他温暖的依靠,用空出的那只手去抚摸阿鲁巴阳光色的发。微笑。

“我怎么可能让我的王子的初夜,被一只连自我意志都没有的破烂木偶夺走呢。”

像是念出了什么咒语,那颗单纯的脑袋从手掌安抚着的地方开始,逐渐石化,能听见关节紧绷时的吱嘎作响。阿鲁巴不再是天真可爱的小王子,他受了蛇咬,命不久矣,跌落进了深深的洞穴里去。罗斯只要一想象额前刘海下那对宝石在威压下散放的美丽绝伦的焕彩光芒,脊背就滚过一阵酥麻的电流。想如果那出戏真正上演,我定然会悠然自得的观赏,看少年无助的挣扎,散发的气息足以使人目眩神迷。可是这不一样,这位王子是颗青涩的果实,应当被蛇偷去,被夏娃的贝齿咬下才是,这是哪里来的搅局者,竟敢连神的旨意都不顾了?罗斯动作缓慢柔和地将失了全部力气的阿鲁巴在地毯上铺展开来,仿佛标本师端详还完整的,浑身湿淋没了生气的小兽。混浊带了杂质的琥珀、根根精雕细琢的象牙、活动自如的关节,大师之作。这个少年王子,这个阿鲁巴,似乎也成了具人偶娃娃,不久就将要和另一只不如他精美的同类在台上演出妖媚撩拨的戏码。丝线的另一头现在握在罗斯手里,窗帘被拉上,他终于把自己的影子清楚地投在对方身上了。他想去仔细品尝罪之果的味道,那香气诱得人近要发疯。他,曾全身遍染鲜血,他的名字曾经被敬畏地也被唾弃地提起,被多少人痛恨诅咒依旧我行我素,而现在被抓住把柄打落地上束于这腐朽的剧院,却误打误撞发现了让他着了魔的猎物,一举一动间散落耀眼的光片迷人眼,他从不相信天使,今天他要让天使堕天了,要赋予年轻的伽倪墨得斯以神性,把他收为自己永远的宠儿。如许美丽的少年现在正任他摆布。鹰的铁爪拨开外套衬衣,抓在阿鲁巴目眩的胸脯上。时间如露水般在玫瑰花瓣边缘滚动着,迟疑、犹豫,将滴未滴,鹅蛋形状。王子的眼里流出鹅蛋形状的眼泪。

“就这样吧。”阿鲁巴对自己说,丝毫未挣扎地凝视着天花板上的仿枝形吊灯,“‘闭上眼睛,想着英格兰③’。”也没什么坏的,反正一定会走到这一步,知道不知道都一样。不知要如何才能脱出这层层的罗网,于是少年只好安定地听之任之。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他对自己说。至少是被喜欢的人……。

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阿鲁巴闭上双眼,不经意挤出更多的泪水来。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的感觉让他浑身发痒,他等着那只手更多的动作。

——然后一切都向后倒去,都潮水般流回了深深大海,王子又有了神智,又开始呼吸了,他两手撑着地毯向后爬去,半个身子靠在办公桌上,因寒冷和迷惑而微微颤抖,手指试着拉扯被解开的衬衣纽扣和外套去遮蔽身体。与此同行自举白旗撤退并喊着“不!”的对方正抱着头,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在房间里乱转,眼神狂乱不敢瞟向对方若隐若现的胴体,未经阿鲁巴劝阻就哗的一声拉开窗帘,下午的苍白光芒洒了进来,阿鲁巴倒吸一口气向阴影聚集的地方缩去,而罗斯终于找到了他有些空荡的衣橱,胡乱拽开那些干净的散发阳光气味的衣服蹲进去,把门哐当一声再关上。

阿鲁巴总算用不听话的手指扣上了扣子又整好了外套,按下狂跳着的心脏,吞咽着口水敲敲松木的衣橱门。“罗斯?”

“走开!”低吼的声音吓得阿鲁巴肩膀一缩。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让我一个人……我想一个人呆着,好不好?”他忽然弱下来,阿鲁巴简直不敢相信他在恳求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在衣橱前来回踱步,留他在里面默不做声。他仔细回想刚刚流失缓慢的每一秒,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他是喜欢自己的吧?他说了“我的王子”,他把阿鲁巴归为自己的所属物。他抚摸他,亲吻他,想要吃掉他,又退却了。他的掌纹在自己未经人播种的土地上发烫,像农场主给自己的牲畜烙上烙印。他从门的缝隙间能窥见一丝雪白的肌肤,和他总穿着的那件黑风衣。如果罗斯不是只在里面抱着膝盖的话,就可能会看见与他同款的风衣,挂在侧后的架子上垂着尽量不引人注目,阿鲁巴的恋爱和他本人一样不善表达,只是温柔地,在暗地里,一点点,绽放开来,带着慌乱和悲伤,欣喜与安详。少女一样猜测着,幻想着,又纠结于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那样的同性的对方。在窗台上摆上迷迭香,“请想起我”。像是希望被缅怀般的爱情。

“也许,”仍抱着纯洁想法的阿鲁巴想。“他是不喜欢我哭才放开我的。”

“这是诡计。”仍然没有恢复平常那尖酸模样的罗斯在柜子里发话了,带着不明缘由的愤怒。“这是设计好的。他故意透给我口风让我心神不宁。他什么都知道,都想好了,该死!是他控制着我们两个,就像演木偶戏那样。”他踹开柜门,却又接着缩回一团,丢掉了所有威慑、嘲讽、蔑视,因落败了而恶狠狠地诅咒着。阿鲁巴小心地坐在他身前,想伸手去触碰那深埋的头颅。“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罗斯抬起头,用燃烧着苦闷火焰的双眼怏怏看着他。“你还太小。你在这里呆的太久了。那些念头都是他的,是他在暗地里灌输给你的,你还那么小,不可能知道。”他又埋起头来,像个小孩子闹变扭,声音有些像哭腔,阿鲁巴想笑。“我已经成年了。”

“别对我说这个,王子殿下。你还那么可爱,连我的调情都不明白,却能知道我要干什么。不、不是你,是那个恶魔!我不会做的,不会让他称心如意。”他咬牙切齿地絮絮叨叨,像个上年纪的老头。“他想毁掉你,这就是他那变态的嗜好,他想毁掉你,用我的手!他不仅想让你堕落下去,还想紧紧地套住我,让我再逃不出去……做梦!”他忽然噤了声,用认真得吓人的那双眼紧紧盯住阿鲁巴像在探寻什么,那眼里的红色简直像血管爆裂,眼神作浮动的手指,借着吐息在对方身上游走。感觉到他呼吸急促起来,罗斯皱了皱眉。“处子。”

“你、你说谁……”阿鲁巴喊到一半说不下去了,脸鲜红鲜红的像苹果。罗斯笑了,是平常捕食者的锋芒毕露的笑容——又停住,一副颓唐的样子。他抓着阿鲁巴的肩膀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整整风衣,脚神经质般地在地毯上反复踢踹。“给你分这么好的房间,是想让你接客吗?”似是又想到那场戏,绷着脸的罗斯紧咬下唇大踏步向外走去。大衣下摆擦过地面,掉下张纹路清晰的素描纸来。阿鲁巴伸手去捡,抬头想招呼那心烦意乱的大猫时对方粗暴地拽开门,大踏着步沿着脏污的走廊消失不见了。他只好耸耸肩,拍拍沾了不少暗黄色深褐色浅灰色污渍的纸上新添的灰尘,展它开来。

铅笔歪七扭八描绘出的面部轮廓,炭笔几下勾勒出松垮的袍袖。画上的阿鲁巴比本人要瘦长,错误的比例过分强调着他圆滚的肩膀和颈项,侧脸上的眼睛大过头,位置很不对劲,却画得用心,一轮一轮的中性笔细细描摹阴影和碎斑。金黄浅橙柠檬的色粉散得满脸都是,让他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健康。颤抖的笑容被从袍袖末端露出的,四根擦了又改的手指掩住大半。他似乎在跳舞,又似乎在招着手笑着,歌唱着,被阳光泼落满身,似水珠般流淌在根根额发上。真人的手指在有着粗糙肌理般触感的纸上滑过,也蹭上了金亮的色泽。阿鲁巴看着那个各种画材拼凑起来的动作僵硬的自己,一时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阿鲁巴看着手里改动不大的节目单,努力装出一副惊讶与欣喜的样子。大体没什么改动,天鹅成了“天鹅/宙斯”,相对的名字写着“莱昂纳多”。熟知剧院的都知道,演员里根本没有叫做莱昂纳多的人,送信的人也确实没多说,草草恭喜两句就走了。罗斯说对了,这招徕眼球的方式真是成功。然而罗斯没有再来。罗斯就连媚眼都懒得给他抛一个,看见他就一副气冲冲的模样,擦肩而过。阿鲁巴多少次想拉住他辩驳说又不是自己的错,要怄气他为何不找老板去。又转念一想他改变不了老板的主意,阻止不了这场好戏的上演。阿鲁巴不服,阿鲁巴不想把自己的前程就葬送在这里,可又能怎么办呢?

“啊!在这美丽的林间穿行!看那鹿儿低头饮水,鸟儿抬头歌唱……”小小的丽达穿着装饰上黄色缎带和雏菊花的纯白连衣裙,在布景之间边唱边跳,手指向木偶鹿和木偶鸟。台词简单,表演也不难,阿鲁巴有副好嗓子又爱跳舞,这些都能轻松应付过去。一曲唱罢,观众席上的人们齐声叫好、鼓掌,那些人多半是肯捧场的熟客和一些看热闹的演员,就安排的人说这不是正式演出,只是场预演,叫他不必紧张——不,阿鲁巴是明白的,这出戏绝不会正式上演,今天就是亮出自己身段的时候了。心里挂着这个苦涩的包袱,再喜欢演戏的人也不得不情绪低落。强打精神吧!就算是为了赚到钱离开这里!阿鲁巴对自己强颜欢笑,歌唱这虚假的林间美景。按照剧本,丽达应从采撷野花的林中走到湖边去(这是个展示自己姣好身材的时候)。宙斯就是看见了这样美丽的丽达,变身为天鹅从天而降——这之后就没有描述了,是该慌张后退还是顿生心爱呢?按照神话,丽达是觉得这天鹅生得壮硕可爱把它抱在怀里嬉弄,宙斯趁机就把美人儿按倒在地上。这是他们喜欢看的吗?阿鲁巴慌乱地扫视观众席,脸上带着虚假僵硬的笑,试着从张张似曾相识的脸上看到启示,罗斯呢?罗斯在哪里?罗斯绝不会错过自己失去童贞的一幕对吧?钟声响了,幕布拉开,丽达的眼前豁然开朗,湖边到了。

阿鲁巴单脚踮立,以跳芭蕾舞般的优美身姿俯身去捡野花。是真花,不是绢子剪成的假货。光滑的丝绸贴着他的背部描摹出连贯的曲线,他竭力让自己相信这和在孤儿院里跳舞是一样的,并没有丝毫的做作在里面,可是那些在身上游走的视线像束胸一般勒着他抬头挺胸收腹,一颦一簇都按照舞台规矩。黄色,白色,蓝色,手里快要拿不下了,怎么办?把裙子拎起来当围兜?坐在地上编成花环?无声无息工作着的时钟忽然卡住,世界一片寂静。他求助地往观众席上看,看来看去却全是陌生人的脸,都带着一样的微笑。——罗斯在那!潜藏于黑暗中的黑暗,要不是那双眸子里的愤怒火焰依然熊熊烧着,自己很可能就把他当做剧院艳红色的装饰而漏过了。阿鲁巴忽然有了力量,真奇怪,这种境况下被心爱之人看着也会认真起来。还好工作人员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小号吹响,天上的云彩纷纷退开,天鹅来了。

那真是一只大而笨拙的,一眼看去并无什么灵性的造物。呆滞的眼睛点的太大了,挥动双翅的频率严格精准遵守缓慢。两只蹼像飞机的起落架,在即将落地的时候才伸展开,这枚重型炮弹摇摇晃晃地落地了。阿鲁巴大气不敢出,观众席却一阵轰动,被唬住的人们纷纷鼓起掌来,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又龌龊地露出笑容和牙齿。天鹅试探着在空中迈了两步,而后又补上脖颈的动作和逼真的叫声,透明的线如竖琴的弦根根绷直。阿鲁巴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手里的花掉了一地,随即踉跄向后退去,看上去就像是被神威慑住了。观众席喘着粗气,如同被剥去人性外衣的野兽。天鹅随着他的移动改变方向,一副势在必得的劲头。罗斯不见了,阿鲁巴脚底一滑摔倒在地,疼得眼泪几乎都要出来,裙子向上翻,光滑的大腿裸露在外,天鹅来了。他恐慌地向上看,就像罗斯压在他身上时他所做的那样——看见那些控制这生灵的木偶线被划得支离破碎。最大的缺口和他一样张大嘴,发出绝望的、漫画人物似的呼喊,天鹅降到了最低,他都能摸到那粗糙的翅膀了,他两手并用向后退去,而天鹅的重量终于全部压在了他身上,发出沉重的哐啷一声,就此完成任务不再动弹。

阿鲁巴的大腿被重重压着,眼泪还是奔涌而出。木偶线洒在他身上,凉凉的,像雨丝。观众席交头接耳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舞台上面也起了骚动,显然是操控者正在想补救的办法。那个男人冷酷的眼睛一闪而过,他瑟缩着,想要把压得难受的腿从这笨重的死物身下抽回。有人跑上舞台,有人发出不满的呼声,有人站起来,按动手里的按钮。

舞台爆炸了。观众席也爆炸了。阿鲁巴正在爆炸的中心,只见硝烟四起木片横飞,人们争相向安全出口逃去。那双凌厉的眼睛逐渐近了,阿鲁巴吓得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硬是将天鹅搬离,这铁疙瘩般的玩意除了那里制作精细就再无用处,四脚朝天停滞在那里。他努力拉着裙子下摆,双腿打结,不知该往何处去。一只冰冷的手忽然紧紧抓住他胳膊,他狠命挣扎,却被那红瞳急促地瞪了,罗斯再度按动手上的按钮,舞台上方传来一阵闷响,木偶室的大梁松动,摇摇欲坠,阿鲁巴想逃,罗斯却紧把他拥在怀里,像是世界最后的一对情侣,他只好闭上眼。——没有预想之中的被压扁,失重感过后他们身处一条狭窄潮湿的黑暗甬道里,倒塌的木偶室正把来路堵得紧紧的。阿鲁巴反过去抓紧罗斯依旧寒冷刺骨的手,抓到那些火药和硫磺的沙哑,小刀擦出的血痕以及泥土的粗糙,罗斯第三次按下按键,大火烧起来了。而他们的前面,正是光明。阿鲁巴看见了,看见了罗斯黑色大衣的后摆和他落满灰尘的黑发,看见他坚毅的面孔和那双永远燃烧着火焰的明眸。阿鲁巴笑起来,阿鲁巴笑出了声,阿鲁巴把罗斯转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的头拧回去,对他说你就是俄耳甫斯④,回了头就再也带不出我去了,罗斯的笑声干硬铿锵,带着金属和尘埃的味道。葛雷特紧抓着亨塞尔的手直到血液都无法流通,沿着一路的白石子,跑向黑暗的尽处。他承诺过,他做到了,他终于把那抓人吃人的可怖地方付之一炬。

“我是那只天鹅。”罗斯宣言道。“只有我。我是宙斯。我是万物之主。”

“而现在,我抢走了我的新娘。”

 

END.


①海伦: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宙斯与丽达的女儿,被誉为“世上最美的女人”,特洛伊战争唯一的女性中心人物(导火索)。

②伽倪墨得斯: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人物,特洛伊国王特罗斯之子,因年轻貌美被宙斯化作巨鹰夺走,在天庭做侍酒的俊童,但仍是也只是宙斯的宠儿。

③闭上眼睛,想着英格兰:俚语,由年长者教于年轻姑娘如何应付她们的初夜。

④俄耳甫斯: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人物,阿波罗与缪斯女神之子,有无与伦比的音乐天赋。为拯救爱人欧丽蒂斯以歌声打动冥王,冥王答应他将爱侣带回地面,只要他在回去的路上不可回头,然而没能熬过思念的他终究回头张望,从此失去将爱人带出冥府的机会。


虽然写了附注 但感觉不会有人看【。

剧院大概是个逼良为娼的地方 解释完毕【。

罗斯巨巨是不是很苏!!!!【呐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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