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房顶遭雨点捶打的声音使人烦躁,像是兵戈敲击淬炼,枪/械触发扳机。本来文森特会享受这种暴/力的声音的,他一直——只是现在稍微少些了——是制造这些声音的一员,在街道上、建筑里或是某个人温馨的小家门口,并且露出耀眼的微笑。可是时机不对。文森特不喜欢雨,湿淋淋黏糊糊的。他更喜欢雪,以及它的同音字。雪像是温文尔雅的降水,文质彬彬,洒脱又稳重,并伴随着使人头脑清醒的彻骨寒气。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它到底还是会融化,被脏污,之后变成不伦不类的废物,被踩扁,被压碎,羞愧地流进下水道。但只是那一瞬的美丽也以足够吸引人,这一点它又与它的同音字相似了。白点如要致盲一般亮闪闪的,是天上的星星坠落下来。而也是在某个霞光飞舞的冬夜,他捡到了星星的孩子,来自另外世界的小王子。蜷缩在纸箱里的雄猫。温暖的尸体。温,温喜欢雨,他喜欢细雨,大雨,狂风暴雨,毛毛雨,太阳雨,雷雨,阵雨,他喜欢淋雨,淋到湿漉漉的,浑身毛发倒竖,滚去角落里舔干净自己。他也喜欢趴在窗户上,烘热了大理石窗台的同时,在防弹玻璃上蒙一层薄糖纸般的雾气,手指不必沾水也能轻易画出痕迹。他有时不耐烦地擦干,只为看清法桐树上风雨飘摇间的喜鹊一家是否安好;有时则换一片冰糖般的玻璃继续想要用热度融化掉它,哈气的速度几乎和文森特叹气的频率相同;有时则在上面随意涂涂画画,写自己的名字,或用儿童简笔画风格描绘出鸟儿和猫。然而即使他凝视的时间长到能使文森特冒冷汗,那些天才般的画作还是会消失,被贪吃的温暖一口吞下,融化在香甜的空气中。温喜欢雨,而文森特喜欢温。

交响曲般的雨总不停。敲打声震得文森特几乎想要将听觉神经剥离。蓝绿色双眼中掀起阵阵浪潮,是无声的风暴。他难得这样焦虑,甚至无法命令自己的身体,右边的偏头痛剧烈了起来,文森特感觉自己就要嚎叫出声了。可是不行!温还在房间里!若是让他看到了的话,我···

“文森特?”

耳内自动响起的嗡鸣如同警报。文森特缓慢放下捂紧耳朵的双手。那孩子的话是绝对的命令,在这范围内任何其他声音都不容生存。他出来了,他在这儿,在离文森特几步开外的地方,还在用毛巾揉着头,像是要彻底翻耕那片土地。

我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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